[俠客風雲傳] 餘香(沈+傅)

接〈短篇兩則〉。



藥香氤氳。

他睜開眼,眼前仍一片朦朧,只依稀見到一雙素手探過來,藥香變得更加濃郁。身下搖動,似是置身舟車之中。那雙手放到他胸前,似乎塗抹了什麼,他一陣劇痛,視野卻也清晰起來。順著那雙手望上去,映入眼中的是好像在哪見過的一襲青衣、垂下的長髮、鬢邊的花,與眉眼低垂的秀美容貌。低歛的眉眼抬起,見他醒轉,原本帶著憂色的臉龐露出笑容:「傅少俠,你終於醒了。你昏睡四日了。」

傅劍寒咳了一聲,嗓音喑啞:「沈姑娘……」


他仍是時睡時醒。醒時也是意識矇矓,只知這輛載著沈湘芸跟他的馬車正一路往東。難得清明的時刻,大半思考便被胸口的疼痛占據。沈湘芸以藥草為他鎮痛,而他也耐疼,但發作起來仍是忍不住從緊咬的齒間發出呻吟,卻又執意趁著清醒的時刻向她發問。沈湘芸不答,只顧著處理手中藥草,臉上帶著醫者的憐憫與心死似的哀愁,要他好好養傷。畢竟是神醫的女兒,紛亂的武林局勢並未帶給她驚惶,她臉上縱有幾分憂傷,神情也總是恬淡而堅毅。只一日他在夜裡醒來,在高燒朦朧中聽見低低的啜泣,隱約聽得到是在向虛空探問,今日已是第七日,為何爹不回來看一看。那自然是為了就近照顧而假稱是兄妹與他同睡一房的沈湘芸。後幾日卻是再也沒聽到她哭泣,彷彿那夜的哭聲僅是他發燒時的幻覺。

十幾日後他總算完全清醒。

「你也是運氣好。」沈湘芸為他上藥。「若不是我硬要跟著爹他們一同過去……也虧得任公子能找到我藏身的民家,否則以東方未明內力之霸道,加之掌底帶毒,尋常大夫恐怕是救不了。」

她說起東方未明的語氣格外淡然。過去傅劍寒曾數度見到他們兩人在市集中談笑,而雖不曾親見那一幕,他也能猜到隨著忘憂七賢前來的沈湘芸為何孤身回去。

「沈姑娘救命之恩,傅某無以為報。今後若有任何用得上傅某的地方——」

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笑著打斷。「夠啦,傷都還沒好全就說這種話,我也不過是把你從鬼門關拉回,日後還是要看你自己。你現在能幫得上我的,就是趕快讓自己好起來。」

為他換好繃帶後,沈湘芸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一笑。「對了,待你傷癒,或許還有件事要請你幫忙呢。」

「姑娘請說。」

她收起笑容,但仍是神色柔和。

「你能殺了東方未明嗎?」

看著傅劍寒的神情,她又笑起來。「我說笑的。」

她開始搗鼓那些藥丸。半晌,傅劍寒輕聲說:「我試過,而且最後一刻我猶豫了。」

沈湘芸臉上又出現哀戚的神色。「我明白。」她說。「若我哪一天站到東方未明面前,我也會猶豫的。」


又過了十幾日,他總算能下地走動。外頭春雪初融,他重傷未癒難以運功驅寒,久違感受到這樣的寒意,但仍是牙齒打顫著走下馬車。下來一看,傅劍寒才發現這是鑄劍山莊的馬車。

怪不得一路上都沒受到刁難。

他扶住車轅支撐還有些虛浮的身子,望著沉默的車夫與拉車的駿馬,想起了抱著他下山的任劍南。春季繁花尚未綻放,空氣中卻有一絲醇厚香氣。他一陣怔忡。過了不久,他問:「沈姑娘,能問個問題嗎?」

「嗯?」沈湘芸從車廂探出身子,一陣發抖。

他指向前方酒肆。「可不可以喝酒?」

沈湘芸挑起眉,笑得分外甜美。「行呀,我餵你喝好不好?從你胸前那道口子餵進去。」

見他摀著胸口尚未完全癒合的傷討饒,她才收起甜美得可怕的笑容。「別胡鬧了,上來換藥。」

在平緩前進的馬車中,傅劍寒一口灌下剛煎好的藥,動作宛如豪飲。方才那百草美酒的香氣仍留在鼻間,就如同幾個月前一個他獨飲杜康的夜晚,一直有股百草美酒的香氣揮之不去。

「……沈姑娘。」

「不可以喝酒。」

「……不是……」

她收拾著藥草,抬起頭一笑。「說笑的。怎麼了?」

這一打岔,倒把傅劍寒原本開口的決心打散了,便一笑帶過:「哎,沒事,沈姑娘不必在意。」

沈湘芸看了看他,垂眼將傷藥與繃帶收進箱中,不久開口:「之前我說傅少俠運氣好。其實,被任公子找到反倒是我的幸運。」

傅劍寒不解地看她。她笑了笑。「任公子帶來爹的死訊,但也把你帶來了。若不是命懸一線的你就在眼前,我大概是不會動身離開的。我聽到消息後……本來想去見東方未明,想讓他……」後半句她放低了聲。傅劍寒耳力靈敏,但也不忍細聽。「雖然他也不見得會刻意費力殺我。我於他大約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個人。」

「姑娘千萬別這麼想——」他要出言寬慰,被沈湘芸截斷話頭。「不用安慰我,我已經沒有這樣的念頭啦。醫者要胸懷天下苦難眾生,現下武林紛亂,朝廷局勢也動盪不安,爹死了,必定有更多人需要我的救助,我可不能一時激動說死就死。」

她望著傅劍寒,神色平和。「所以傅少俠,我也要謝謝你。我一定會設法治好你的。」

傅劍寒沉默半晌,終於開口說出剛才遲疑著未說出的話:「其實……也不是什麼事,只是我偶然想起,突然忍不住想說給隨便哪個人聽,你聽過就算了……沈姑娘,你可信鬼神之說?」

不知為何沈湘芸看了看右肩,點頭說信。他奇怪地跟著看向她的右肩卻看不出所以然,便繼續說:「我曾在夜裡獨自飲酒時聞到不該出現的酒香,是我平生摯友最喜歡的酒……當時只覺得奇怪,現在想想,那似乎就是他死後七日。」

他說到一半又覺得後悔,便匆匆帶過。這是必須私藏於心的事,他不該說出口只為求一句安慰性質的肯定。

但沈湘芸並未輕易說那就是楊雲魂魄,也並未輕易說不是。

「若認定那是摯友魂魄來探,能讓少俠比較安慰,如此認定也無妨。」

會感到安慰嗎?傅劍寒也不知道。現在還沒有任何事能讓他對楊雲的死感到安慰,就算是殺了東方未明也不行。雖然他並沒有成功殺掉東方未明,以後或許也無法狠下心,但他就是知道。可是儘管他素來對鬼神之說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想起那抹酒香後卻是無論如何都想求個答案。

見他神色迷茫,沈湘芸又道:「人死後確實偶有魂魄回來探望生前親近的人,即便是沒有通靈能力,也能藉助一些感應察覺到的。」本以為是在安慰,她卻話鋒一轉:「但是,也不要太依賴這些感應了。一旦期待能有所感應,希望落空時反倒會對故人心生埋怨。」

她又望了望右肩。「我看得見幽魂,你信不信?」

傅劍寒點頭。沒理由不信。

沈湘芸一笑。「我在爹的頭七也沒看到他。平日能看到的太多了,失望時反而生出不應有的恨。無論那晚的酒香是不是少俠的故友回來探看,你聞到百草美酒香氣都會心生懷念,而我聞到一切藥材氣味都會想起我爹,這樣……也就夠了。」

她似是在開解他,也似是在開解自己。平日能看到的太多,失望時也會生出更多苦痛。

傅劍寒點頭。雖然此刻於她於己,這都只是些聊勝於無的安慰罷了。


百花盛放的時節,他們進入洛陽城。傅劍寒的傷早在半個月前就好了大半,儘管沈湘芸管他喝酒得嚴,還是忍著酒癮自告奮勇護送她回忘憂谷。她從車廂裡找出一柄劍遞給他,代替他丟失在天龍教總壇的配劍。長劍入手,他呆了一呆。這柄劍的模樣他不能再更熟悉,不正是任劍南的白晶劍嗎?

「當時任公子身上銀錢不多,把值錢玩意都給了我,還是怕若需要用到什麼名貴藥材卻買不起,便連配劍也解下來給我。」那時沈湘芸一面數著囊中銀錢,一面回憶。「任公子時常來拜訪仙音前輩,我知道這柄劍跟著他許久了……還好沒有遇到非得典當掉不可的時候。你拿著吧,哪天遇到任公子再還他。」

傅劍寒苦笑。「我要見他,怕也是不容易了。」

「那就留著吧。由你拿著,任公子會開心的。」

他將白晶劍掛在腰間,時時溫柔摩娑。

洛陽是沈湘芸平日走動的地點,受過他們父女恩惠的病人也很多,一路下來慰問診治,採買完藥材及日常用品時已接近酉時。正要回馬車,又是一個小女孩撲過來,親親熱熱地喊:「大夫姊姊!」

「宛兒!」沈湘芸蹲下來捧住她的臉。「好久沒看到你了,有沒有乖乖吃藥?」

「嗯!只是近來都沒見到大夫姊姊,去谷裡找姊姊都不見人,也沒看見其他叔叔伯伯。大家一塊出去玩了嗎?」

女孩問得天真,類似的問題被問了一天,沈湘芸笑得有點苦,但也答得淡然:「是啊,大家出門遠遊了,我先回來。其他人……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回來。」

「哦!那個大哥哥也說他剛遠遊回來,還說他旅途中碰到那個叔叔,幫叔叔轉交禮物給我呢。姊姊你看!」

「……大哥哥?」

「是啊!不過大哥哥剛回來就上酒樓,這樣身體真的會比我健康嗎?」

送走女孩,沈湘芸緩緩站起身,轉過頭看他。「我想去酒樓。」

傅劍寒攬著她縱身一躍,上了酒樓斜對面屋頂,望下去可見東方未明占了一桌獨自飲酒的身影。他一身藍袍,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打扮,但也不特別貴氣,誰能想到坐在這裡的竟是顛覆武林的天龍教教主。他面容沉靜,喝起酒來十分豪氣,一碗接著一碗,一罈接著一罈,是傅劍寒最喜歡的方式。與自己南轅北轍的酒友很好,志同道合的酒友也很好,若能一起喝酒更好,即便是現在他也很想躍下屋頂,坐到東方未明對面與他大醉一場,然後……以命相搏嗎?大漠乾燥,楊雲的屍體又沾了毒,傅劍寒找到他的時候屍身尚稱完整,因此也看得出他所中毒掌與東方未明的功體並非一路。他不能容忍東方未明加入天龍教後的所作所為,可是長劍刺去的那一刻,他忽然一陣猶豫,心想只要他說對楊雲之死一無所知,那麼縱然身為天龍教教主的東方未明無可原諒,身為朋友的東方未明……身為朋友的東方未明……他是能接納,還是不能接納呢。

忽然一隻柔軟的手搭到他手上。傅劍寒一低頭,只見自己不知何時將白晶劍撥出鞘,一小截劍身反射出冷冷寒光。他愣了愣,抬頭看沈湘芸,卻見她也是愣愣的,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伸手制止。半晌後她才說:「你內傷初癒,不宜動武。」似乎自己也覺得牽強,她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一剎那的劍光應該足夠東方未明發現屋頂上的兩人,但他沒有抬頭看過來,也沒有任何動作,僅只靜靜喝完眼前最後一罈酒,結了酒錢走出酒樓。天龍教部眾直到此時才現形,遠遠跟著像是他的陰影。沈湘芸站直了身子,一直看著他離去。


鑄劍山莊的車夫沉默依舊,在西斜的落日中離去。傅劍寒幫忙砍柴挑水,忙完一圈進屋便看到沈湘芸收拾好積了灰塵的屋子,生火為他煎或許是最後一碗藥。火苗一點一點竄起,她低垂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搧,冷不防站起身將長髮撥到耳後,從抽屜裡拿出一小疊碎紙片扔進火裡,又蹲下來搧風。火勢漸旺。

「你上天龍教的時候,」她突然問,「有沒有看到一個髮色如火的姑娘?生得很秀麗,用的應該是東瀛的武功。」

傅劍寒試著回想。「這個……我沒留意。」

她嗯了一聲,半晌後又說:「有一次,差不多是他們開始用藥威逼武林門派的時候,東方……未明來過忘憂谷。那時他還來不及說什麼,我就哭著罵他,說再也不要見到他,他也就這麼走了。不過有一位被他救進谷裡的風姑娘,就我問你的那個姑娘,跟著他一起離開。聽說也有其他姑娘跟著他。」

看到傅劍寒的神情,她噗哧一笑。「不是,我要說的不是他是個花心大蘿蔔……好像也沒錯?他心中有許多溫情,才能引得那麼多姑娘為他傾心,而我……他的溫柔我也是明白的,所以後來這一切一定有個理由,不管我能不能懂,必定有。但那時候我連問都不問,直接就叫他走。或許我終究是用情不夠深吧。」

「……用情深淺並不是這樣算的,也不是無論對方有何作為都生死相隨才叫情深。」

「我也明白。我只是在想,如果那時候我問了他理由,也許我是有可能理解他的。」藥煎好,沈湘芸倒進碗裡遞給他。「但來不及了。無論他有什麼樣的理由,無論我能不能理解,現在我都再也不可能原諒了。」

身為天龍教教主的東方未明,與身為至交好友的東方未明,終究是一為二二為一。傅劍寒數度張口,最後還是沉默喝下藥湯。

「……沈姑娘?」看著手中藥碗,他說。

「嗯?」

「這個……說來慚愧,我肚裡酒蟲作怪,不知……」

沈湘芸一對秀眉挑起,露出甜美笑意。「酒蟲作怪是吧?餵你吃顆驅蟲藥丸可好?」

見他討饒,沈湘芸才笑著說是逗他的,但他還是只能喝半罈。傅劍寒有些苦惱,他一喝起勁大概是收不住的,卻也不想違逆這位救他性命的小醫仙。「不如……不如沈姑娘跟傅某一起喝完這一罈?」

沈湘芸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行呀。」

她弄了點吃食,跟他一起喝起在洛陽買的百草美酒。她的酒量淺,用小酒盞喝了幾杯就兩頰飛紅,被燭光一照就顯得更加紅艷,眼神倒還清明,就是話變多了些,語氣也有點飄。

她說起她對秦姑娘又是敬佩,又是羨慕,或許也有幾分嫉妒;說起夜裡會在逍遙谷見到谷月軒平靜的魂魄,姿態宛如等待;說起在逍遙谷被滅的半個月後,她見到滿身血汙的荊棘出現在谷口,無聲無息跪倒在地,夜夜如此,卻不曾進入谷內,也不知是不能還是不敢,於是一對師兄弟兩條幽魂,一個走不出來一個踏不進去,在暗夜中遙遙相望;說起今日在洛陽看到東方未明,再怎麼凝目細看也見不到他背後有無冤魂索命,待他起身才見一條鎖鏈栓在他腳上,拖著長長一條,無邊無際,不知往何處延伸而去。

「都說只見活人受罪,哪曾見死鬼帶枷,死後如何反正都是虛妄。可是——」她頓了一頓,眼裡有光,「可是我不一樣,我看得見哪!若是他死後受苦的模樣出現在我面前……」

你是想看到他出現呢,還是不想看到呢?傅劍寒低頭倒酒,靜默不語。

燭光漸暗。他想差不多該換根蠟燭,抬頭卻見沈湘芸側著頭望向屋內一角,動也不動。醉了嗎?他張了張嘴,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到她的幽幽低喚。

「……爹……」

她的神情淒楚,唇瓣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歙動。「爹……」她又喚了一聲,傅劍寒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在那個燭光照不到的角落也只見濃沉黑墨,影影綽綽。「爹……原來你先回來等我了……我還怪你不回來見我……」

她眼裡的光終於凝作淚珠,從腮邊滾落。他不忍再看,輕手輕腳拎起酒罈走到門外。

靠在門邊,傅劍寒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被拚死救下的這條命他不會隨意拋棄,但是他必須再一次站到東方未明面前。他要為他自己向東方未明討一個答案,至於得到回答後自己會怎麼做,那就到時候再說吧。摩娑著腰間的白晶劍,他思考著這柄劍會以何種方式回到原主手中。

舉起酒罈輕輕搖晃,百草美酒的香氣縈繞在鼻間。沈湘芸沒喝太多,罈裡剩得不少,他想了想,先灑一點在地上再喝一大口,灑一點喝一口,就當對飲。「老楊,不是我小氣,倒給你太多你一定又嫌我糟蹋……」他喃喃念著,耳中彷彿又聽見摯友不以為然地說他只是找藉口牛飲,有些想笑,但也許是傷還沒好全,反倒胸口一痛。也罷,反正就算不是現在,終有笑得出來的時候。

背後仍傳來沈湘芸的低泣,呼喚著已死的父親,語氣中的痛苦與安慰難辨。無論是真是假,看得見看不見,此刻都難以得到慰藉,卻又忍不住要抓住這一線虛無飄渺的感應,說不清誰比誰悲哀,但或許也稱不上悲哀,有誰不是憑藉著這點虛無飄渺才能走下去。

聽著屋內哭聲漸低,化作平靜絮語,傅劍寒與楊雲共飲完最後一滴酒,將酒罈隨意一拋——又趕快撿起來擺好,他想起這裡是沈湘芸家——轉頭對昏暗的屋內一抱拳。

「多謝沈姑娘救命之恩,傅某在此要先走一步了。」

安靜片刻,沈湘芸帶著哽咽的寧靜嗓音響起:「傅少俠這是要去洛陽?」

「是。」

「……之前少俠說過願意做任何事答謝我,是不是?」

「……是。」

「那麼,我只求你一件事……」

她安靜下來。等了許久都沒聽見她發話,傅劍寒正要開口,才聽到她在幽暗中輕聲說:「盼少俠務必珍重。」

他微微一愣,最終只說:「是,也請姑娘珍重。」

屋內再無聲息。傅劍寒再次拜別,接著腳尖一點,飛箭一般向外掠去。起初還有些樹葉響動,群鳥驚鳴,待沈湘芸掌燭走到屋外,只見明月當空,萬籟俱寂,卻是再也不見傅劍寒身影,谷中僅餘藥香一縷。獨自佇立片刻,她撿起門邊的酒罈,打直背脊走進屋中。




<END>

2015/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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