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興欣的消息，已經是在他們奪冠的時候。這則消息在他訂閱的那份並非以體育報導為主的老牌電子報中竟然佔了頭條，陶軒不禁有些感慨。想當年嘉世首次奪冠時，光是哪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報紙願意在報紙一角刊登這則消息填版面，就夠他們樂上老半天了。
報導中整理了興欣一路走來的軌跡，看到從成立到在挑戰賽中力克嘉世進入職業圈的那一段，陶軒也只是淡淡掃過，目光最後停留在文中插入的一張照片上。葉修跟蘇沐橙在照片中一起拿著冠軍獎杯，兩人都笑著，下方一行小字寫著「四屆最佳搭檔終於共捧金杯」。看著照片中蘇沐橙歡快的笑容，他不知為何感到無比陌生。明明看她笑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來得多，就算不是以前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她通常還是會擺出禮貌性的笑容；可是在他心中印象最深的，似乎還是最後一次看她走出比賽席時，那張平靜而堅決的面孔。
討厭蘇沐橙嗎？他思考過這個問題。在他像從前認定只要一葉之秋與秋木蘇願意加入嘉王朝，他們必能所向披靡時一樣，認定只要葉秋，或者說是葉修離開就能使一切都好起來的那段日子裡，與葉修有關的一切好像都極端令人生厭，對蘇沐橙卻是雖有怒火中燒的時候，但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把那點不耐放在心上。所以有時候看著她在自己與嘉世其他成員之間劃下一條線，開始獨來獨往，他也只是不無可惜地想，何必呢。至於這是因為她的個性溫和──至少當時他是這樣以為──又長得漂亮，還是基於她曾為他賺進大把鈔票，或者是出於曾經把她視為年幼的妹妹看待而留下的一點情感渣滓，那都沒什麼差別了。
還能有什麼差別呢。要崔立轉達他對蘇沐橙在決賽中出場位置的安排後的幾日，陶軒在酒店走廊上碰見正好走出電梯的肖時欽跟孫翔。孫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似乎正說到興頭上，臉上表情生動得很，看起來格外神采飛揚，而肖時欽顯得有些無奈，臉上卻又帶著一點忍俊不禁的微笑。
注意到陶軒走來，他們問了聲好。
「對了，小肖啊。」他的語氣輕鬆，好像是隨口一問。「之前崔立告訴過你關於蘇沐橙的安排嗎？」
肖時欽愣了一下。孫翔一臉狐疑地張口，好像想問些什麼，卻被肖時欽遞了個眼神過去制止，而孫翔竟然也看懂了那個暗示，皺著眉頭閉上嘴。「……有的，老闆還有其他安排嗎？」
「哈哈，沒什麼，我就確認一下。決賽加油啊，就看你們的了。」
陶軒笑著走進電梯，在電梯門關上之前，他聽見孫翔問關於蘇沐橙的安排是什麼，肖時欽壓低聲音說，回去再講。肖時欽知道他的意圖嗎？他是個聰明人，肯定能察覺，可是不明白也沒差，因為需要明白的不是他。至於葉修，他一定會懂，就算不懂陶軒也會讓他懂。
假如這是電影，此時或許會插入回憶鏡頭，像是他們甫相識的那一年過年的場景。為了忙著籌備戰隊，那年陶軒沒回家，除夕那天邀三人一起吃年夜飯。席間他一人發了一個紅包，葉修跟蘇沐秋拿得比他這個發紅包的還大方，都笑嘻嘻地說了聲「恭喜發財，萬事如意」，而蘇沐橙雙手捏著紅包，眼裡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小小的開心。她當時還沒有日後那種令人眼前一亮的美麗，但也已經是個清秀的女孩，笑起來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她抬起頭，真誠地望著陶軒說：「謝謝陶大哥，新年快樂！」
但是人生不是電影，當然不會那麼適時或是不適時地插入回憶畫面，提醒他們曾有這樣的時光。那時他心裡有的僅是無盡的得意，想著利用蘇沐橙能給葉修造成多大的動搖，想著這還不是最得意的時候，要等蘇沐橙上場的那一刻，這齣戲才會達到高潮。他甚至希望興欣爭氣點，在擂台賽與嘉世糾纏到最後方休，不然安排好的戲碼卻沒能演出，豈不可惜。
討厭蘇沐橙嗎？不討厭吧。喜歡蘇沐橙嗎？也許就跟喜歡真正的妹妹一樣喜歡過。然而無論是過去的喜愛，還是當時那股深入骨子的得意，現在嘗起來都宛如受潮的餅乾，鬆軟而無味。
好像應該道聲恭喜。
他看著兩人的合照這麼想，但也僅只是想。他現在所在的國家跟中國有幾小時的時差？他們也許還在睡。不，也或許是在賽後一攤完了又是一攤的慶功宴之中。陶軒漠然思考著這些無謂的問題，游標始終沒有移到QQ裡相鄰的兩個名字上。
＜End＞
20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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