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結束得很快。跟周澤楷一起拍各種戰隊宣傳、雜誌封面、代言廣告等等不是第一次了，這次拍攝國家隊出征的宣傳照片也跟過去一年以來一樣順利。孫翔沒接過匆匆跑來的攝影助理遞給他的杯水，問道：「下一次輪到我是什麼時候？」
助理翻出行程表。「下一次……兩位都是一小時後。」
「哦，那我去買個飲料。」他轉頭看周澤楷，周澤楷點點頭說：「一起。」
兩人並肩向外走去，孫翔的腳步卻在看到一個拍攝中的人時慢了下來。是葉修。他拎著西裝外套搭在肩上，大概是因為不習慣，那張總是淡定到欠揍的臉現在顯得有點發愁，試著達成攝影師諸如「給我一個更菁英、更運籌帷幄的表情」、「來點王霸之氣」的指示，並不時有氣無力地抗議「大哥，你這形容得也太飄渺了吧」，看起來被折磨得挺慘。孫翔比較想在賽場上打倒他，也對永遠失去這個機會有些不甘，不過他很樂意見到葉修被無論什麼原因給被整得要死不活，忍不住停下腳步。
此時背後冷不防響起一道聲音：「你們拍完了？這麼快？」
回頭一看，是排在他們前一組、相較之下確實拍得比較久的楚云秀，旁邊還有個蘇沐橙，似乎也是在旁觀葉修拍照。她們坐在一張桌上桌下都堆滿雜物的桌邊，已拆開未拆開的小包零食又在桌上占了一小塊空間。
「嗯。」周澤楷點點頭。孫翔嘀咕了聲「雙人照是能拍多久」，馬上被楚云秀淡淡地斜睨一眼，一副懶得跟他計較。
蘇沐橙彎身，從擺在桌下的箱子裡拿出杯裝水，一杯遞給周澤楷，笑咪咪地說：「辛苦啦。」
周澤楷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孫翔正要替他說他們要去買飲料，隨即就見另一杯水遞到自己面前，還伴隨蘇沐橙語氣中帶點捉弄味道的調侃：「怎麼跟我拍的時候就那麼久？」
他有些愣住，話語卻已脫口而出：「那還不是因為你不配合。」
「哦——？」她挑起眉毛，似笑非笑，「是嗎？」
「不然呢！」他自己也有些心虛，扭頭對周澤楷說了聲「喂，走了」就轉身走掉，也顧不上看葉修好戲了。他把逃跑兩字從腦中趕出去，將這個舉動命名為，嗯，戰略性撤退。
「還買嗎？」周澤楷問，然後又指指他手中，「飲料。」
孫翔低下頭，看見手裡拿著剛才蘇沐橙遞過來的水，而且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把吸管插進去了。「……我幹嘛接啊？」
他從周澤楷的眼神中讀出了「你問我我問誰」。同隊一年，這點能力還是有的。他看看手裡的杯水，覺得乾脆喝掉算了，於是用力咬上吸管。
蘇沐橙跟他說話的態度這麼正常，感覺實在很奇怪，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各自轉隊以後印象中沒說過話，但是同隊的時候，他們好像也沒有過太多像樣的交談。蘇沐橙倒也沒有刻意對他擺臭臉，但神色總是淡淡的，跟以前他在越雲時對她的印象大不相同。他出道後第一次對上嘉世的那次比賽中，在團隊賽跟蘇沐橙有短暫交鋒。那時嘉世還沒那麼慘，孫翔也還沒能拉抬起整個越雲，於是最後越雲輸了，蘇沐橙在賽後握手時微笑著對對他說，「打得很好呀，新人」。她自己肯定都忘了，但那是孫翔第一次聽到她說話，被打敗自己隊伍的對手這麼說明明是滿腔鬱悶，同時記憶卻也莫名深刻。想到自己竟把這件事記得這麼清楚，孫翔突然恥得有種想撞牆把這個記憶撞掉的衝動。
剛轉進嘉世的時候，他也是想過要跟蘇沐橙好好合作的。他對一葉之秋的興趣遠大於對當時的葉秋，因此對屬於他跟蘇沐橙的最佳搭檔頭銜沒什麼執著，不過一近一遠的戰法跟槍砲師確實是個萬用的組合，繼續搭配不會有壞處。更何況，當初她跟葉修一起走進那間會議室時，她亮眼得讓孫翔第一眼看的就是她。如果他對她走進來時的表情有更深刻一點的記憶，或是聽過葉秋跟蘇沐橙關係密切的傳聞，那時候他就不會想得太美了。可是在越雲也沒有人會跟他八卦這些。
後來他跟蘇沐橙怎麼樣也處不來，場上無法，場下也無法。一起拍各種宣傳或代言廣告時就更慘了，簡直是漫長的互相折磨。第一次一起拍廣告的時候特別慘，耗了整個上午都沒有進度可言。怪的是這並非因為哪一方刻意搗亂，他在此之前雖然沒什麼經驗，但自認忠實執行了攝影師的指示，而經驗豐富、職業素養優良的蘇沐橙也十分合作，要她笑就笑，要她貼近孫翔就貼近，配合得很。但是攝影師就是不能滿意，不停說著「太僵硬」、「蘇小姐太用力了」、「你們兩個只是各自站各自的，根本不屬於同一個畫面」。他聽見蘇沐橙應了聲，又聽起來有些委屈地低聲說：「我很努力在試啊……」孫翔想，我也很努力在試好不好。
中午他們吃便當。當時他還抱著美好的想像，試著跟不停在手機上按來按去的蘇沐橙說了幾句話，都只換來嗯哼幾聲的敷衍回應，有些自討沒趣，便掏出手機來玩，玩了一會卻出現電量不足的警告。他又轉頭問：「喂，你有沒有移動電源？」
蘇沐橙掃他一眼。剛才她一直低頭看著手機，沒有正眼看過他，此刻她轉過來這掃了這一眼，孫翔才看到她神色間似乎有壓抑過的不耐。她又轉回去，把放在一旁的包包撈過來翻了翻。「沒有。」最後她說。回答時乾脆不看他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拿了自己的給他，他按著充電中手機的力道有些大，洩憤似的，沒再試著跟蘇沐橙說話。兩人各自玩著手機，沉默地吃完便當。
晃了一圈買了飲料回來，離輪到他們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站在葉修剛才所在位置的換成了張新杰，楚云秀跟蘇沐橙則不見人影。孫翔剛才在外頭還做了心理建設，想著等一下回來就要主動去找蘇沐橙，一雪剛剛撤退的恥辱，見她不在不禁有點失望。不過想到接下來一個月跟蘇沐橙之間恐怕必然會有的交談與再度合作，好像也不用急於一時。兩人在她們留下的空位坐下。孫翔掏出手機，卻發現電量只剩15%。
「喂，你有沒有移動電源？」他問周澤楷。周澤楷點點頭，起身去翻自己的包包。過了一會他走回來，遞了一個移動電源給孫翔。是輪迴的周邊，上頭印著隊徽。孫翔接上電源，正要滑開手機，周澤楷又遞了一個平板給他。孫翔困惑地抬頭看他，周澤楷看起來試著組織了一下語言，最後只指指接上移動電源的手機，說得認真嚴肅：「會爆炸。」
「啥？」他不明就裡，但還是接過已經解鎖的平板，看到裡頭的遊戲又眼睛一亮。「哈哈，周澤楷，看我破你的紀錄！」
周澤楷在一旁坐下看著他玩，期間不時對孫翔或是跑來在他頭上摸了兩把的方銳做出「嗯」、「呃」或是停頓片刻後較長的一句回應。沒有太多交談，他們就在那邊閒適地坐著，等待輪到自己的時刻到來。
＜END＞
2014/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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