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走廊中央碰上。
嘉世在挑戰賽中落敗，回歸職業圈無望，與葉修之間的舊事又被揭發，外頭一片撻伐之聲，內部則是人心惶惶。在某方面來說也算是為這個困境的形成扣下扳機的蘇沐橙臉上沒有復仇的快意，只有久違的平靜。邱非知道她不是會為這種事而笑的人，但他也只是朝她點點頭，取代以往善意的招呼。
雖然稱不上有什麼深厚交情，邱非跟蘇沐橙之間的交流其實不少。蘇沐橙跟著葉修去過訓練營幾次，知道他特別著力培養邱非，所以之後她就算是自己到訓練營，也會跟邱非攀談幾句，在葉修離開嘉世的那一年之間更頻繁了些。這自然又成了邱非遭妒忌的材料，只不過三人似乎都渾然不覺。
而現在，見邱非沉默地點頭，蘇沐橙也沒說什麼，只是也靜靜點頭回應，接著就要走過去。
「前輩。」
蘇沐橙轉過頭，望向即將擦肩而過的邱非。少年臉上沒有憤慨，沒有質疑，筆直的眼神十分清亮，唯獨語氣帶有經過壓抑卻還是流瀉而出的不讚許：「我不認為葉修前輩贊同你的做法。」
聞言，她笑了笑。「你也不贊同。」
邱非沒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曾經在比賽中為他們舉旗吶喊的人，現在舉著牌子聚集在俱樂部大門外抗議。
「他們很受傷。」好半晌後，他說。雖然語氣平淡，也聽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在意，好像僅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蘇沐橙也望向窗外，但視線很快又穿過人群，飄到對街去。對街的網吧掛起了慶祝的布條。
「我知道我的做法對相信嘉世的支持者不公平，也深深傷害了他們；但是就這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對喜愛鬥神，或是曾經喜愛鬥神卻覺得遭到背叛的支持者又何嘗公平呢？」
她轉回視線，正對上邱非的目光。「是，我想他一定不贊同我的做法。不管是誰曾對不起他，他都不會放在心上，更何況他從來沒想過要毀滅嘉世；但是我跟他不一樣。真要說的話，我這種任性的做法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他。」
以往她的語氣總是柔和，在過去一年柔和底下的柔韌浮上水面，有時甚至會變得像沐雨橙風射出的砲彈。現在她說話的語調又軟了下來，卻也不再是邱非印象中的純粹柔軟，而是帶著彷彿會響起金屬之聲的堅定：「被潑上那些髒水，他可以不在意；可是，我不行。」
邱非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可以理解，但不會認同，而蘇沐橙不是為了尋求他的認同才說了這些話，他也不是為了譴責誰才這麼說。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她突然問。
「……微草跟我接觸了。」
「但你不打算去？」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出這個判斷的。邱非原本已經給了微草正面答覆，甚至按照原定計畫，他明天下午就會離開這個城市，只是在這個上午，他接到了一通電話。電話裡的嗓音聽起來很陌生，而且誠懇。
他尊敬葉修，尊敬他的技術，尊敬他的為人，尊敬他對榮耀的態度，也尊敬他在嘉世留下的一切。這一切不該隨著嘉世的衰敗消失。
他正視著蘇沐橙。看到他的目光，蘇沐橙好像得到了回答，唇邊泛起一點笑意。
蘇沐橙沒有要他加油，也沒多說什麼，只說了聲再見，就繼續往前走去。邱非仍駐足在原地，看向俱樂部外的抗議群眾，然後是對街的網吧。蘇沐橙說，她這麼做是為了無法不在意的自己，那麼他的選擇也是一樣吧。不是為了外頭感到被背叛的支持者，不是為了教導他這一切的葉修，就只是為了自己，為了無法容許葉修、蘇沐橙、名字不再被提起的前人在此留下的榮耀被一筆抹消的自己。
他轉身，背對蘇沐橙邁出腳步。兩人在走廊上漸行漸遠了。
＜End＞
2014/1/4
2018/5/15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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