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亂舞] 登台(燭鶴俱)

所有人互攻互受為前提。



端著兩人份的小菜、飯糰與味噌湯,燭台切來到鶴丸的房門口。房門前空無一物,燭台切鬆了口氣。看來至少貞宗送來的午餐被拿進去了。

「鶴哥,我拿晚餐過來了,一樣放在門口。」他稍稍提高嗓門對著房裡的人說。猶豫片刻,他又說:「或者,我拿進去好嗎?順便拿走中午的碗盤。」

紙門後方彷彿有話語聲。模模糊糊,不成對話。

「……你拿進來。」

然後他聽見大俱利伽羅的聲音說。

他拉開門,又很快關上。房間裡光線昏暗,燭台切所在的這一邊沒有亮燈,他就著微弱的光搜索空餐盤未果,又循著光線在屏風隔開的另一側找到光源。幾件衣物掛在屏風上,白與黑與紅緊緊相鄰。


同樣是在這個房間裡,燭台切曾有一次在旁觀看鶴丸與大俱利伽羅的情事。那是在本丸剛成立,貞宗還沒顯現的時候。

若說全都是酒精導致,未免有點卸責之嫌。燭台切沒醉,鶴丸跟大俱利伽羅也沒醉,一切正是因為在清醒之下才得以發生。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需要推託的事,那夜之後鶴丸與大俱利伽羅對他的態度沒有改變,燭台切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真要說悔恨什麼,那就是自己開口的方式實在太過魯莽,每次回想起來就忍不住想摀住臉。

但那一夜確實格外令人迷醉。往日歷史的長短落差不會被抹平,可是在這一夜舒適的微醺中,那些或長或短的時光,都融成了此刻的,自本丸建立至今累積起來的屬於三人的關係。這種一體感讓他忘記了平時的禮儀與界線,日常生活裡時不時冒出頭的疑問就這樣失去了阻礙。他直接問起,鶴哥跟小伽羅,是那樣的關係吧?

不,他問的可不是只有這種無傷大雅的問題。

「我有時候會好奇你們是怎麼做的。」

鶴丸似乎被他逗樂了,笑得非常開心,而大俱利伽羅朝鶴丸與燭台切各瞪一眼,抽了張衛生紙擦拭鶴丸噴到他身上的酒,神色不悅,但也不是被觸著了逆鱗的模樣。燭台切看得出,此刻大俱利伽羅非常放鬆。

「真沒想到會有光仔主動聊起這種話題的一天……」鶴丸伏地大笑一陣子後終於笑完了,抬起頭揩揩眼角的淚水,輕鬆地問:「想自己驗證答案嗎?」

沒等他反應過來,鶴丸又轉頭問大俱利伽羅:「可以吧?」

他感覺到大俱利伽羅的視線從身上掃過,然後沉聲說:「隨你。」

那就是允諾的意思。

「……真的可以讓我看?」

「咦,只要看嗎?」

他還有除了看以外的選項?鶴丸的神色中帶著玩味,不知有幾分認真,但燭台切還是認真思考了另一個他之前沒想過的選項。

「今天只要看就好。」最後他說。

「今天,是吧?」鶴丸笑了笑,往旁邊挪了個位置,手一伸就搭上大俱利伽羅的肩膀。大俱利伽羅沒有拍開,只是仰頭喝完了杯中的酒,然後放下杯子。

日後燭台切一次次想起這個夜晚。鶴丸的表情,大俱利伽羅的聲音,濡濕的熱度。他是個觀眾,但與觀看出於好奇跟審神者要來的情色影片完全不同,他就在那個空間裡,是那場情事的一分子。如果他想,他也可以放下手中的酒杯,跨到那一邊去。而他終究選擇貫徹觀看的角色,看著褐與白的肢體緊緊交纏。那個畫面就跟他偶然看見鶴丸的指尖畫過大俱利伽羅下臂後再也沒有離開過腦中的想像一樣,不對,是更加強烈的衝突,進入他的眼中化成一種美。

他一直注視著那樣的美。


屏風上的衣物掛的方式不能說是整整齊齊,但也不顯得心急,是一件一件好好掛上去的。燭台切的視線順著垂落的腰布往下,在屏風背後的地上看見餐盤的一角。

「……我過去了。」

燭台切先打了聲招呼,這才繞過屏風,踏進光圈裡。半滿的水瓶。杯子。空餐盤。他找到他要找的東西了,可以目不斜視放下晚餐拿起空餐盤就走,但他半跪下來放下手中的餐盤時,一旁忽有輕微響動,他不由得望了過去。

在散發著微光的行燈光影之中,大俱利伽羅支著一條腿裸身坐在被褥上,纏繞著俱利伽羅龍的手臂低垂,擱在鶴丸背上,如黑龍踏著新雪,雪中開出了花。而鶴丸似乎沉睡著,一條白得沒有血色的臂膀向前伸展,因擺在臉前的另一隻手臂遮掩,看不清他的面容。燭台切有些鬆一口氣,又隱隱失落。

「鶴哥他……還好嗎?」

「怎樣算還好?」

見他語塞,大俱利伽羅沉默片刻,又開口說:「他明天就會跟平常一樣了。就算完全不管他。」

沒錯,燭台切也知道,所以早上他只是望著兩道背影遠去。帶隊歸來的鶴丸擺擺手說明天再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他的白衣整潔,背挺得筆直,步伐卻是像踩著血水,像踏著泥濘。同隊的大俱利伽羅站在原地看著,隨後跟上鶴丸。

燭台切慢慢走回廚房,一路上想著今天的午餐。咖哩多準備了鶴丸喜歡的調味,搭配的炸雞塊也為大俱利伽羅多炸了一些。他早就跟小夜說好了,今天排他到廚房輪值。雖說特地請近侍安排了,最後做的其實都是很普通的餐點,若在平常他會更樂意嘗試些新菜色,但是從長期任務歸來的第一餐,最想吃的大概還是熟悉的味道吧?

不過他想,鶴丸跟大俱利伽羅或許不會來吃午餐。

燭台切很能理解鶴丸的舉動,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沒辦法微笑時,他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人前的。不體面的模樣,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而名物鶴丸國永,必然另有與燭台切全然不同的強烈自持,理應受到尊重,不被窺探或打擾。

可是餐後為果然沒有出現在食堂的兩人準備午餐時,那些讓他感受到一絲罪惡感的想像依然無法停止,宛如肉身的衝動:鶴丸袒露所有疲憊時,會是什麼模樣?大俱利伽羅又是用什麼樣的神情注視著他的疲憊?大俱利伽羅追上鶴丸時,燭台切有點驚訝,又覺得果然如此。沒有什麼比緊緊關上門還更容易,所有不願示人的都可以留在房間裡,到了隔天出現在眾刀面前的又會是平時那個鶴丸;然而即使如此仍敢於踏過界線去看、敢於敞開來讓自己被看,那正是屬於他們兩人的關係。在那個房間裡,他們可以像演員脫下戲服,如出鞘的刀一般赤裸。

明知如此,半天過後,燭台切又是為什麼走進這個房間?明知道現在這裡不會有為他準備的劇場……

又是一陣響動。是鶴丸稍微挪動了動身子,像是甦醒的前兆。大俱利伽羅的目光從燭台切身上轉到鶴丸身上,又轉回來,注視著燭台切。接著,他的手掌按著鶴丸的背脊,輕輕推了推。

「起來吃飯。」他說。

鶴丸嗯了一聲,輕得像夢中的囈語。但很快他又動了一下,擺在臉前的手臂內收,是要支撐起上半身的動作。

燭台切在光圈裡看著鶴丸緩慢的動作。只要起身退後幾步,他就能離開光圈,退回昏暗的屏風之後。再看下去就成窺看了。鶴丸無論是在夢中或是初醒都是一樣的毫無防備,燭台切的在場可說是明知故犯的突襲,這次鶴丸並沒有邀請他入內觀看。

可是,他究竟是為什麼走進這個房間?在他上午已經告訴過自己該停下腳步之後,為什麼——

行燈光芒照耀下,緩緩睜開的金眸望向仍在光圈裡的燭台切。那起先是個朦朧的注視,因著睡意與疲憊,鶴丸似乎沒有馬上認出他來;直到清明的意識終於回到那雙眼裡,鶴丸眨了眨眼,慢慢吐出一口氣。

然後,那條伸展而出的白皙手臂一個翻轉,將手心朝向他。

於是燭台切終於認清他在這裡的一切理由。


沒有觀眾的舞台上,三人都在光圈裡。

在大俱利伽羅的注視下,燭台切伸手覆住鶴丸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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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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