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亂舞] 舌切鶴(鶴俱鶴無差/R18G)

有輕微獵奇描寫。
石青友情出演。



鶴丸的舌頭長了東西。

起初是舌尖小小的紅點,紅得頗為異樣,但生在舌上,不易發覺。鶴丸日常看到自己舌頭的機會就是在早晚刷牙刷得滿嘴泡沫的時候,就算是看了也沒真正看進眼裡去,所以是大俱利伽羅先發現的。

他手指扣住了鶴丸的下顎端詳,任鶴丸唔唔啊啊半天,才說:「你舌頭上長了什麼?」

鶴丸爬起身,到房裡的穿衣鏡前張嘴觀察片刻,伸指到口中摸索。「有點突起來……不過不痛。」

他又張嘴伸出舌頭看了看,最終縮回舌頭嘟噥:「問問藥研好了。真不行再找石切丸吧。」

但藥研能給的答案也只有先觀察幾日。鶴丸自己似乎也開始留心起來了,偶爾同時去盥洗,就能看見他對鏡特意伸出舌頭。大俱利伽羅在一旁看著紅點一日日浮漲,成了一個小小膿包。鶴丸還是說,一點也不痛啊。

那日他坐在鶴丸隔壁吃午餐。燉煮牛雜很對他胃口,他在掌勺的歌仙混雜著得意與害羞的複雜表情下盛了第二碗,回來看到的鶴丸跟他離開前一樣,手裡捧著碗,筷子什麼也沒夾,腮幫子一下一下起伏著,似乎還在嚼同一塊牛雜。

「……咬不爛。」鶴丸模模糊糊地抱怨。

咬不爛就吞下去,不然乾脆吐出來。大俱利伽羅原本想回這麼一句,直到看見一絲紅痕從他嘴角往下流。

「張嘴!」他一把抓住鶴丸下顎制止他繼續咀嚼。周圍的刀被這聲低喝吸引了注意力,在一臉不明所以的鶴丸依言張嘴的同時,齊齊倒抽了一口氣。

在血肉模糊的舌尖,大俱利伽羅看到一顆一顆聚集成球狀的小囊腫,部分完整,多數已破,個個鮮紅微透,猶如果實。


舌頭原本還半連著,藥研持一把利剪探入口中,順著傷處把生著囊腫的部位全剪了,這才將鶴丸送進手入室。然而手入室治得好剩半截的舌頭,消不去上頭突起的紅點。這就該是斬除腫物的刀與斬除妖物的刀的專門領域了。

似乎已有人去通知,來到石切丸的房間時,笑面青江也已經在裡面等著。石切丸舉起右手,在鶴丸面前斜斜劈下。彷彿連空氣都被斬開般銳利的一劈,但石切丸依然神色嚴肅,細細觀察鶴丸探出的舌頭,又讓笑面青江來看。

「斬不掉,這不是普通的腫物。都扎根在舌頭上了。」

「是呢……有種類似怨念、很強烈的情緒,但也不像是怨靈。」

「所以你也斬不了。如果找到解決方法前又長出來——」

「——得再剪一次。」

眾刀視線集中到支著下巴聽石切丸與笑面青江討論的鶴丸臉上。才剛被剪了半截舌頭,也許又要再一次被剪除半截舌頭的鶴丸,看起來倒像沒事人似的,神色十分尋常。

「所以,是有某種怨念依附在鶴哥的舌頭上,控制了鶴哥?」

光忠問。他與貞宗一同外出遠征,剛回本丸就聞訊趕來,都還帶著外頭的風塵。

「可能不是很強烈的控制,但至少可以確定會麻痺痛覺。鶴丸,剛才有覺得哪裡不對嗎?」

鶴丸仰頭思索。「完全沒有,不過不覺得哪裡不對,就是最不對的地方了吧。」

笑面青江點點頭。「還是要找出原因才能治本。最容易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外出時招惹了神靈鬼怪、吃了不該吃的、喝了不該喝的。不過……很難想像會發生在鶴丸先生身上。」

大俱利伽羅微微點頭。在場眾刀也都同意這點。

鶴丸從大俱利伽羅發現紅點的日子往回推了幾日,模糊地勾勒出那幾天的行動,仍然想不出可能的原因。

「也許是我自己忘了呢?得問問那幾天一起出陣和遠征的刀。我先去看看出陣紀錄。」

鶴丸說著便俐落站起身,貞宗急忙喊了聲「等一下」,把人攔了下來。

「還沒說好萬一那囊腫真的又長出來要怎麼辦啊,到時候由誰來……」

貞宗想幫忙的意圖顯而易見,鶴丸應該也看得出,但他笑的方式太明顯,或者是大俱利伽羅太了解他的習性,一看就知道他會說出什麼答案。

「我自——」

「我來。」大俱利伽羅說。他直直注視著鶴丸的眼睛,直到鶴丸點頭。

鶴丸說:「好,伽羅仔來剪。」


隔天早上,紅色的球狀囊腫再次出現在鶴丸的舌尖。


每天早上起床,是先檢查鶴丸的舌頭。平時鶴丸大多起得比他早,這段日子大俱利伽羅睡在他的房間,盡量跟著早起。倒不是覺得鶴丸會偷偷自己動手,說好由他來剪,鶴丸就一定會留著讓他來剪的;只是一拉開鶴丸的房門就被宣告「又長出來了」的那種感覺,大俱利伽羅很不喜歡。

最初發現紅點到長出囊腫,中間隔了五天;而現在,他每天早上都會在鶴丸舌尖看見已成型的囊腫。前天發現了,昨天也發現了,但隔天他還是空著雙手,坐在鶴丸面前等他張口。

確定囊腫又長出來後,接著就是再一次確認剪刀的刀刃已磨到最利,儘管現在鶴丸的舌頭沒有痛覺,用再鈍的剪刀去剪,也不過就是剪得慢些而已。鶴丸稍微仰起頭,方便他捏住伸出來的舌頭,夾在兩片刀刃之間。金色雙眼始終注視著他。愛惡作劇的舌頭,此刻非常安分。

大俱利伽羅捏著那枚單薄、溫熱、濕潤的舌頭,右手發力,剪了下去。

這件事已知會過審神者,早上的手入室固定為鶴丸空下了一個位置。剪下的舌頭照石切丸的吩咐收起觀察,一枚一枚放在盒內也不腐敗爛去,濕紅柔軟宛如活物,上頭的囊腫還隱然比剪下時更成長了些。

日前曾與鶴丸一同出陣及遠征的刀已經全都問了個遍,鶴丸自己也去現場走了幾遭,對這樁事從何而來仍是毫無頭緒。畢竟能讓鶴丸中招,起因想必是極其細微,發生在不經意之間,各刀在任務中並不是時時刻刻待在一起,要有多巧才能在事發時剛好在場,又剛好記住那個不經意的片刻?

盒裡的舌頭已超過十枚的一天早上,大俱利伽羅手持剪刀單膝跪在鶴丸面前,另一手正要去捏他的舌頭,又停了下來。時間還早,拉門之外的空間尚未完全甦醒。在這片寧靜之中鶴丸望著他,因他的停止而顯得有些困惑。

他已經將這個動作做得十分熟練,好像他們從很久以前就是這麼過來的,好像鶴丸伸出舌頭就只是為了讓他剪斷。難道那些真實的、累積得更長久的記憶就這麼容易被覆蓋?

他湊近的臉被鶴丸一手擋住。

「不可以喔,伽羅仔。」他笑著說。舌尖的紅色囊腫在他說話時若隱若現。「怪東西可不能往嘴裡放。」

「……哼,你會在意這個?」

「在意啊,在意得不得了。」他頓了一下,隨後將手放到大俱利伽羅拿著剪刀的那隻手上,拉到自己唇邊。「除非……」

於是他嘗到了鶴丸的血。那是腥鹹的鐵味,像是兩刀相抵在彼此身上磨出一道口,內裡的玉鋼心鐵融作熱漿汩汩流出。這比過去的十幾個早晨都還更加貼近真實。


到石切丸的房間時,房間的主人不在,只笑面青江一個待在裡頭,見他們來便從櫃子裡拿出茶具與茶葉幫他們泡茶。

「主上有急事找石切丸。」他解釋道。

「你對這個房間倒是很熟嘛。」鶴丸接過茶,一邊笑嘻嘻地說,被笑面青江帶著慣有的淺笑瞥了一眼。

「鶴丸先生這個月幾乎天天來訪,難道就不熟了?」

「我可不知道茶葉放哪。」

「是嗎?燭台切先生呢?大俱利伽羅知道吧?」

「不要問我。」但他也不知道。

出陣與遠征的時間、地點、鶴丸自己與其他刀盡力回想的細節都整理成冊了,難的是其中一次遠征在人世間橫跨數年,若起因埋藏於此,恐怕很難找出確切的那一刻。

房間裡響起了交錯的翻頁聲。發現其中一個翻頁聲暫停得略久時,大俱利伽羅抬起頭,看見笑面青江被瀏海擋住的側臉,他的視線似乎穿過了未關的紙門,望著外頭的夏日庭園,是等待的姿勢。大俱利伽羅沒有再多看了。

「如果曾被溫柔碰觸過,沒能被那人吞食,是不是反而有些失落?」聽到笑面青江的聲音響起,大俱利伽羅才又抬頭,見他已經將視線收了回來,筆直注視著鶴丸。「也許要反過來想,不是做了什麼,而是沒做什麼。」

「沒去接觸的神靈鬼怪、沒吃了什麼、沒喝了什麼……內心有怨卻不見得是怨恨,也可能是幽怨吧。」

是思慕的幽怨啊,笑面青江說。


盒內一字排開的十三枚舌頭依然帶著活生生的柔軟。最早剪下的幾枚上頭的紅色囊腫,或者說野莓,凝結在最適合吃的熟度,紅得晶瑩剔透。因為是附著在舌頭上的,剪下來的舌頭算不算野莓的一部分就成了問題。保險起見,最終由光忠料理,按照鶴丸的喜好做成了蔥鹽口味。

鶴丸坐在一盤經過料理的自己的舌頭,以及一小碗從上頭切下來的野莓前,合掌道:「我開動了。」

先吃的是那盤舌頭。他吃得很快,但倒不是狼吞虎嚥的模樣,咬了幾口後還點點頭像在品評,然後要了一碗白飯,配飯吃完了。他喝了杯茶,接著開始吃那盤野莓。慶長5年的初夏山道上,被他在路經時讚了一聲「生得真可愛」的野莓,經歷十幾日的等待,終於一顆一顆被他的齒牙碾碎,鮮紅汁液在舌尖迸裂,落入他腹中。

最後一顆野莓也被吃下後,鶴丸再度雙手合十,對著空蕩蕩的碗盤說:「謝謝招待。」


一旁窸窸窣窣的聲音喚醒了大俱利伽羅。他半睜開眼,在微光中看見鶴丸在被窩裡坐起身,大大伸了個懶腰。鶴丸低頭看見他已醒,便笑說:「要來開獎了嗎?」

大俱利伽羅坐在鶴丸面前看著他張開嘴,然後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氣。伴隨著愉快的笑聲,一隻手伸過來捧住了他的臉。

在恣意舔遍他口腔的舌頭退出去之際,大俱利伽羅報復性地在舌尖一個輕咬,聽著鶴丸發出半真半假的呼痛聲。

「知道痛就好。」

「還真的是知道痛比較好,沒痛覺的感覺真詭異。這次實在太慘了。」他露出在過去十幾日從沒流露過的苦笑,但那苦笑很快又換了個樣貌。「不過也不可能從此刻意無視路上的野花野草野果是不是?更何況——」

鶴丸面帶大俱利伽羅再熟悉不過的,那個為了驚奇體驗吃盡苦頭也心滿意足的笑容,吐了吐他剛才咬過的乾淨而平坦的舌頭,用輕快的口吻說:


「吃自己的舌頭,這可不是誰都能有的經驗啊!」




<End>
2022/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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